躺在木床上聽栗寐講那靈異故事的錦華忽地心口一疼，原本便蒼白的臉色又白了幾分。陪同在一旁的北兆幾人見此紛紛擔擾地上前，卻被經阻攔了下來。

“無礙，怕是那人在結界內受傷了吧。”經磨砂著杯沿，站在門外望著頭頂那輪彎月。

錦華聞言，握緊了放在身側的雙手，隨即又放開了。她沒去看北兆等人擔擾的神情，緩緩地閉上雙眼。

重極，你說過你會回來的，你說過讓我等你的，別再讓我失望了。啊錦不想，再經歷一次，無望無盡地等待了。

花歸見此，有些擔擾：“錦華，殿下會沒事的，你別亂想。”

錦華深吸了一口氣，睜開眼，朝著他們笑了笑：“我沒事。他說過會回來的，我會等他的。”

北兆動了動嘴唇，三人對視了一眼，卻還是沒說什麽。他們是看著錦華長大的，知道這人性子固執的很，一旦她將誰放在了心上，除非她親口說放棄，否則誓死不休。對待重極也好，花歸也罷，錦華是極其護短的。倘若真的天神那般做了，怕是眼前這人再強大，也會瘋掉吧！這樣的性子，到底是隨了誰了？

經飲了一口已經冷掉的茶水，低低地呢喃道：“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。”

洞府中的那人原是化為原身卷縮著身子在睡覺，忽地睜眼，神情晦暗不明地望著正在賞月的那人。中間隔著重重雪山，竟似不存在般，絲毫不能阻擋他的視線。

啊經，你還真是心狠啊。

他收回視線，垂下眼眸，再次昏昏沈沈地睡了過去。

重極再次醒來時，發現自己在一處洞府裏。他晃了晃還有些暈眩的腦袋，仔細打量著這洞府，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。還沒等他想明白這是哪裏，人聲便由遠及近地傳了過來。他猶豫了一下，待在原地沒有動。

“錦華，你在這裏好好修煉，等我回去征得父神的同意，便迎你回九重天。從此，我們再也不分離。”

“重極，此次前去，你可要多加小心。別讓我，擔心。”

“好。我已經囑托川墨花歸了，他們會保護你的。”

... ...

重極呆呆地望著眼前的兩人，這分明是他第三世歷劫歸來，將錦華托付在狐界時的場景，這對話，跟那日一模一樣。而這兩人就站在他的面前，卻似沒看見他一般。重極猜想，怕是現在自己是虛體。可是，剛剛在第二世如果是為了控制自己的殺戮的話，那麽這裏，又會是什麽了？

眼前的“重極”輕輕地親吻了錦華，隨後頭也不回地離開洞府。

重極握緊拳頭，明知道這人是自己，可是看的還是很惱火。也是如今，他才看清楚了。當日他頭也不回地離開，錦華在身後淚眼婆娑地目送了他一路，直到望不見他的身影。而他，竟頭也沒回，望也沒望身後人一眼地離開了。他知道當時自己是怕回頭會後悔，會後悔留下錦華在這裏，可是如今看來，那時的自己當真是好殘忍。

“啊錦，你不要哭，是我不好。啊錦，別哭。”

重極伸手，想要替她拭去臉上的淚水，可手卻直直地穿了過去，根本觸不到錦華。重極如今是萬分痛恨那時的自己，也痛恨如今無能為力的自己。心愛的人在眼前哭的跟個淚人似的，他卻連幫她擦眼淚都做不到。

“對不起，啊錦，對不起。”

待那個重極走後，花歸便和川墨進來洞府看望錦華了。錦華聽到腳步聲，連忙擦幹臉上的淚水，施了個重極在凡間時教過她的小法術，頃刻間，臉上便幹幹凈凈的了。一旁的重極看了，更是心疼不已。

“錦華。”

“花歸，川墨。”錦華笑著朝兩人點了點頭：“這段時間怕是要麻煩你了。”

花歸搖了搖頭：“不麻煩不麻煩，你在這裏還可以陪著我了。這樣，我就不會那麽孤單了。”

錦華點了點頭，沒有再說什麽了。

重極當時也是這般想的，認為錦華留在這裏，有花歸陪著，不會這麽孤單。可是，他眼神覆雜地望著坐在身側打坐的錦華。他已經不記得在這裏待了多久了，但是自從上次花歸和川墨來了之後，之後他們再來時，錦華都是處於入定的狀態，萬分努力地在修煉。他聽到花歸哭著對川墨說很心疼錦華。

當時的他在九重天與天帝周旋，以為錦華暫留狐界是個不錯的選擇。卻沒想過，這人會這麽努力，日夜不休地在修煉。原本應該是被他捧在手心裏好好疼愛的女子，卻成了這般。怪不得，怪不得那日在九重天見到她時，她已經是半仙了。要知道，這時候的錦華可是凡人，凡人修得半仙可是難上加難，錦華竟花了幾十年的時間便成功了。可想而知，她付出的努力有多大。

重極知道雪狐雖說給了一個時辰，但是這結界內的時間大抵是不一樣的，因此，他怕是要待到規定的時間，才會消失。

就這樣，重極日覆一日年覆一年地陪著在修煉的錦華，陪著她在修得仙體時歷劫。直到，他婚禮的請柬到達狐界的那天。

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只小狐貍將喜帖遞給錦華，卻無能為力。

“啊錦，不要看不要看。”

如他所願，錦華一開始確實沒有看，只是繼續修煉。但是一陣風過，那喜帖，便入了她的眼。

“九重天，太子重極... ...”

重極望著她那忽地白了幾分的臉色，心裏疼痛不已。

“啊錦，你聽我解釋，啊錦，不是你想的這樣的。”他想抱著她，可是手卻再一次地穿了過去。

重極眼睜睜地望著她搬來花歸釀制的桃花酒，一罐一罐地灌，把自己灌醉，淚水糊了她的眼，濕了她的臉。

“你說讓我等你，我便一直在這裏等你。如今你要成親，啊錦，啊錦還等你做什麽了？我還修煉做什麽了？”

重極知道不好了，這時的錦華是半仙，極易入魔的。果不其然，錦華念著念著，眼眸便是猩紅一片，卻在瞬間又恢覆了清明。重極看到這幕，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。原來，原來，她曾這麽痛苦過，而這痛苦，是說好要護著她一輩子的自己給的。

啊錦，對不起，是我不好，是我那時候太狂妄自大了。

啊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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